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都这么……豪放的？

由于没有光污染，就着月光立香也能隐约看清那个匍匐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头抵在双手上, 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再动过。

“额……那个。”

这该怎么说？

“你先起来？”

现、现代人受不起这种大礼啊。

“女神啊……请您怜悯我们, 求您仁慈，我们会为您建立神庙，我们是您最忠诚的奴仆。求您, 求您赐予庇护，求您为我们指明活路。”

匍匐在地上的人, 是一个她不曾见过的人, 至少她不曾记得在刚刚的车队中见过她。

“不，你认错了, 我并不是什么女神。”只是个普通人。

见识过真正的神明的天宫立香自然不会冒领身份。

“您、您是在怪我的无礼么？如果是这样, 我愿意用生命来平息您的怒火，只求您能庇佑我们这些失去家园的可怜人。”

“不我真不是……”天宫立香还想继续否认, 却在想到一个问题的时候改了口。“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女神？”

她应该没有表现与众不同之处？既没有用过魔术也没有召唤过英灵……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发色太显眼了么？

橙色的头发之类的, 是跟哪个神明的传说凑巧碰到了一起？

“您……您身上有光。”

枯瘦的女人仍然保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回应道。“您身上有来自神明的力量。我曾经是神殿的下级神官, 虽然没能得到神力, 但我可以看的到神明的力量——在我眼中, 您就如同夜晚的明月一般光辉耀眼。”

那些诸神的大祭司，能够行事神力之人，身上都会有神明的力量。因此神明之力不可能假冒。神力的强度也可以依据亮度带判断。

越是强大的神官, 身上的光芒越是明亮。然而现在的神官中, 就算是有着神之化身的大祭司们得到的力量也越来越少, 神力的光辉也越来越暗淡。

但面前这位少女身上，却有着足以同月光相媲美的光芒。

就宛如神明本身一般——就算她不是神明，也无疑是身受神明宠爱之人。能留下这样的大人，他们的安全无疑就多了一份保障。

“……”合着我就好像晚上的电灯泡一样？

天宫立香沉默了两秒，曾经在冥府时有过一次身上发光的经历使得她大概明白这个发光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因为这个就被跟神明画上了等号未免有点……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先起来吧。”少女又说道，“不然至少把头抬起来？”

瘦削到几乎骨瘦如柴的女人这才抬起头来。尽管只靠月光她的五官和表情都看不真切，但天宫立香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敬畏和恐惧。

“你叫什么？”

“提妮，我叫提妮。”

“那么提妮，你明天就在这里等我吧。”

看来先前打算去城市里的打算要临时改变一下了呢。

虽然草率的答应独自一人跑去别人的底盘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但是都这个样子了不去又觉得过意不去。

明天跟吉娜好好地道个别，然后到提妮这边看看吧。她好歹有迦勒底当后盾，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大概。

“谢谢您，谢谢您的仁慈——”

自称提妮的女人再一次五体投地的深深跪了下去。直到天宫立香离开，都没有抬起头来。

一夜过去。

天宫立香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心里有事的情况下本就睡不熟，更何况是在这种不敢说完全安全的情况下。这一晚她只能说是裹着毯子抱着剑迷糊了一会儿。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天宫立香在清晨同吉娜告了别。当然她也不是空手走的。她用之前在商店里买的五颜六色的那种拇指长一个小管装的糖同他们换了些物资。

比如毯子啦水袋啦还有粮食之类的。哦，还有一身女装。

她这个装扮始终是太扎眼了。

早知道不应该逛这种饰品文具店的。盘点自己身上的东西时，她一声长叹。她应该去扫荡一圈超市的。

然后开着卡车过来……不对，应该带着车队……也不对。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从商店买的一大包东西里基本都是文具和小饰品。文具先不说，这些饰品到也许能派得上用场。（能换钱什么的）

“你真的要走么？跟我们一起去西台不是更安全么？”

他们好歹有几十人的规模，物资准备也充足。

看着收拾东西准备走的立香，吉娜努力劝说着。

“这里并不安全，先前的士兵很有可能会来到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直接抢劫你。”甚至可能你本人都会被当做货物贩卖。

立香救了她和孩子，她实在是不忍心她出事。

“等你到了西台，在找人联系你的同伴也不迟啊？”

“没关系啦。”立香把自己换来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大包。转身笑着回应道：“我的同伴会保护我的。”

“祝你们一路平安。”

她拍了拍吉娜的肩膀。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看清了吉娜的容貌。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自己稍高，身条也更丰满一些。但年龄上却跟自己差不太多……可能也就打个两三岁的样子。

……然而已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妈妈了。还是一个会勇敢的保护自己的孩子的好妈妈。

“今后也要好好地啊。”

天宫立香诚心诚意的祝福到。来到这里之后能遇到吉娜还有她所在的车队这样心怀善意的人，真的是一件让人能鼓起勇气的事情。

立香提着可能有五六十斤重的物资回到了昨晚越好的地方。她到的时候，提妮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而且还可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事实上，她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离开。

她不敢离开，因为这可能是她能抓住的仅有的机会了。她的族人已经等不下去了。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那位大人既然没有斥责她……应该就是还有机会的吧？

她在这里站了一晚上。清晨的露水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使她的身体变得冰冷，她也不敢离开。

她不怕冷，也不害怕饥饿，只怕那位大人感受不到自己的诚意。

“你一直站在这里么？”

“大人！”

听到立香的声音，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立刻再次匍匐在天宫立香的脚前。

“起来吧，不要跪了。”天宫立香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扛了半天的行礼，脱下了自己身上帝丹高中的外套披到了满身露水的提妮身上。

“走吧，去你族人那里看看。我带了点东西过来，希望能派得上用场。”

提妮和她的族人驻扎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沿着同立香来时相反的方向走了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看到了。

那是一个很有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小村庄。高矮不一的黄色泥胚房组成了这个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小村庄。

更正，一个一眼能看到头的，破旧的小村庄。仔细看去，一些房子的墙壁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墙壁啦门框啦似乎也被暴力伤害过一样带着裂痕。

“这里就是我的村庄。”见天宫立香正在端详这里，提妮急忙小声解释道，“虽然因为战乱的原因而破破烂烂的，但我发誓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供奉您，我们会弄来更好的贡品给您，也会给您建神庙。”

“……只求您能庇护我们，给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他们求得不多，只要能得到庇护，住所不要再被战争烧毁。族人不要再被杀戮劫掠。

“提妮？是提妮么？”

就在提妮打算再一次跪下恳求天宫立香的时候，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从村庄里传出来。

两人下意识的看去，就见一个有着漂亮黑色长发的女性向着两人的方向直直跑了过来。

“提妮，你去哪里了，一晚上没回来大家都担心死了。”

“乌尔拉丝！不得无礼！”

黑发的女孩刚刚跑过来，就被提妮一把摁住跟自己一起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她不知道您……”

“没关系啦。”

看提妮诚惶诚恐的样子，天宫立香急忙弯腰将两人扶了起来。

“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扶起两人之后，天宫立香率先向村子里走去。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的后背，她还回过头笑了一下。

看到少女明艳的笑容，乌尔拉丝收回了视线。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妮会这么尊敬这个衣着古怪的女孩子，但也隐约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厉害’。并非是因为她身上的武器，也因为刚刚的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