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道,你若来消遣爷的,赶紧滚!”
因为羞恼,挺身而起的胤莪眉毛微竖,仿佛下一刻就要发作起来。
“十爷莫要动怒!”张德明当然不会走,否则他也不会再来!
前文说了,他是陪着弟子进京来告御状的。
告御状,除去那两姐妹为乃父伸冤扬名,更是不得已。官官相护是铁律,两江总督是当朝七大总督之一,铁铁的朝廷重臣,皇上心腹,任谁也得好好掂量一下。碰上心好的,还可能一顿乱棍打出去,遇上心黑的,诽谤上官,悄没声儿的就处理了你!
但告御状绝不像唱戏那么简单,拿着鼓槌子咚咚一敲登闻鼓,皇上老爷子就跟等着你来似得升朝坐殿,金口一开,玉言就断。对告状者而言,你就擎等着磕头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就行。太把“宫苑深深”当儿戏了!
紫禁城,带着禁字,就是闲人莫近。君不见当今天朝,上访的不也是面君无门么?
见皇上已经渺茫,就算邀天之幸见到?依照《大清律》,以民告官,胜了也是流配三千里,胜不了,那就不用说了!
知道是九死一生的事,张德明却不忍伤了两个弟子的孝心。他来见十爷打的是“曲线”主意,好歹是皇子呢?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怕送小话也能把阿山送走!
见了十爷该怎么说是个技术活!
但凡三孙子似得求人办事,对方十有**要拿捏,保不齐还有什么捎带脚的为难条件呢。这道理千古通行,迄今体制内,上上下下之间的桃色新闻十有**就是这么来的!
思来想去,张德明觉得还得用相面算卦那一套,故作高深骗信任,危言耸听吓破胆,以后,自然是言听计从!
胤莪有问,正中下怀,抖抖拂尘,从刚才的市侩重又变成了高深道者:“命之一途,一者为命,一者为运,命主先天,就如十爷你与八爷、九爷,身为皇子,皇者之气是胎里带的,无欲无求,妥妥的一个亲王自然是跑不了。”
“命不可改!如当日八爷所写的美字,八王大,却是倒八字,如人之头下脚上,形似而神无,焉敢起妄心?”
“那你——”胤莪一瞪眼:“那你为何不早说?”
“老道说八王大,八爷还要拔剑,真要实话实说,八爷还不得架起油锅?老道一样惜命!”张德明似笑非笑:“八爷封王之日,就是一跤跌倒之时,十爷以为否?”
胤莪无语,这老道说的可不就是实情?而张德明心下暗喜,对照以往经验,胤莪怕是对自己的话信了七八分,也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一声轻咳:“老道再来说运,命不可变,运道可改!运者,有先天八字之大运,有祖辈积德之改运,有贵人相助之逆运,更有小人做崇之劫运!”
“以那任伯安为例,任某之福,根在其岳刘老太爷的积德行善,其祸,既有自种又有横劫——”
按照张德明的想法,以“自种”引出江夏镇刘家之事,以后顺理成章将江南道御史岳子风提出来,证据确凿的事,因胤莪的功利心必是抹油自转!
但胤莪却不那么想,在他看来,任伯安之死,种祸是《百官行述》,至于小人作崇,不就是骂自己么?手掌一竖:“打住!爷不想听什么任伯安,一个奴才也配劳爷费神?你说老九,他那富贵呢?”
“九爷的富贵?”张德明一愣,随即笑的诡异:“十爷,您在装糊涂么?老道好歹白云观盘桓过数日,那白云观往来贵人不少,老道对朝廷大事也略知一二,十爷受伤,八爷被圈,九爷一时被众星拱月,难道不是大富贵?”
“可——”
“转瞬而逝不是?”张德明一收浮尘:“老道说大富贵之前还有一句,十爷难道忘了?”
“为天潢贵胄、身宽体胖、一生富贵?”胤莪吧咂一下嘴,却满是苦涩:“爷也明白了爷不管紫气流光奔腾反复,还是折而向下血光隐现,都是‘今世’,是么?”
话说完,人也颓废。太监了,还无后。百年之后,除去一抔黄土,谁还记得你是谁?再把自己丢在贵妃椅上,胤莪就跟被抽了筋一样!
得,碰上会抢答的了,还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张德明眉头轻皱,还好,他前边早做了伏笔,否则,他只能拂袖而退了!
“十爷何必沮丧?老道说过,运道可改!”